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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东野聪明

来源：最人物（ID：iiirenwu）

董明珠想要退休的希望，又一次落空了。

5月初，曾被董明珠称为“格力接班人”的孟羽童，正式离职。

离职之后，孟羽童在自己的社交网站上发布了一句意味深长的“独立宣言”：

孟羽童发布的微博（现已被她删除）

随着事情的发酵，格力官方也进行回应：

“正常人员流动，感谢关心。”

此时，距离董明珠表示要将孟羽童培养成“第二个董明珠”的节点，仅过去两年。

没有人知道，董明珠为何放弃了亲自挑选的“继承人”。唯一确定的是，孟羽童救不了格力，而董明珠又一次选错了。

进入格力时，孟羽童曾用“武林角色”来形容自己——刚刚拜师，下山历练，却不知道前方究竟是妖魔鬼怪，还是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。

在她设想的这段故事里，董明珠，就是她的第一个师父。

孟羽童与董明珠相识于2021年，在一档名为《初入职场的我们》的综艺中，经历五轮面试的孟羽童获得了入职格力的机会，并被董明珠指定为秘书。

这一年，孟羽童22岁，即将从浙江大学毕业，正计划着出国留学。

孟羽童

被董明珠选中，无疑成为她进入社会的第一份礼物。之后孟羽童放弃出国，正式入职格力。而她的办公桌，就在董明珠办公室旁。

故事进程到此处，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初入职场、平平无奇的经历，直到在一次大会上，董明珠一句：

“我要将孟羽童培养为第二个董明珠。”

入职不足两周的孟羽童被送上热搜，一夜爆红。

董明珠聊孟羽童

当大众都在好奇孟羽童究竟有何能力，能被长久以严苛出名的董明珠认可时，格力乘胜追击，为孟羽童搭建了一个“舞台”——

在抖音上，格力注册了名为“明珠羽童精选”的账号，账号上的短视频多数是由孟羽童出镜，介绍讲解格力小家电。

短短半年内，账号收获230万粉丝，成为格力旗下的主力直播账号。与此同时，几乎有董明珠出现的地方，就有“接班人”孟羽童的身影。

孟羽童与董明珠

彩云易散琉璃脆，一切都在一年后急转直下。

先是2022年8月，“明珠羽童精选”直播间的名字改为“格力明珠精选”，用户头像也从董明珠与孟羽童的合照，更换为董明珠的单人照片。

账号“明珠羽童精选”曾用头像

再到今年4月，董明珠在采访中聊起孟羽童，称她不再担任自己的秘书，已经转去市场营销岗，她说：“相对秘书工作，孟羽童更热爱直播。”

但事实并非如此，孟羽童曾在自己视频中称对直播并不算太感兴趣，只在看到销售额的时候，会有成就感。

两人相处的片段似乎都成了暗线，指向最终的结尾。

2023年5月，孟羽童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“靠别人不如靠自己”，正式结束了在格力的工作。

随后，关于孟羽童“连续21天加班”“每月工资不足1万”的新闻，开始纷纷爆出。纵使孟羽童亲自回应离职只是为了继续读书，并表示了“没有董总，我什么都不是”，但人们依旧认为，孟羽童与格力的“分手”，并不算友好。

回头看，在董明珠与孟羽童分道扬镳的过程中，没人知道具体矛盾是什么，但在两人相处过程中，似乎能捕捉到一些偏差。

比如董明珠最初看中孟羽童，是因为她在节目的面试场合，另辟蹊径跳了一段女团舞。

董明珠觉得孟羽童十分有个性，她评价：

“我就是要这样的人，这才是最有价值的。”

实际上，孟羽童并非天生如此。她最初学习跳舞，是因为小时候性格过于内向，母亲将她送去舞蹈班，希望她能更外向一些。

回忆起那段跳舞的日子，孟羽童说：“最开始的日子，我还是很害怕，直到有一天，舞蹈老师肯定了我，从那之后，我有了自信，就算跳四个小时的舞也不觉得累。”

但董明珠从来不是善于鼓励员工的人，而孟羽童的“个性”似乎也没有董明珠想象的那么鲜明。

比如，孟羽童曾发布两条微博，感叹连续两个月没有完整休息过周末；最忙碌的时候，一天工作时间长达21个小时。

孟羽童微博（现已被她删除）

董明珠却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讲起，在长达30年的工作中，自己几乎从不过周末，且心甘情愿。

两人的不同，也印证着孟羽童曾说过的一句话：“董明珠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，没人可以成为第二个董明珠。”

所以，创造第二个董明珠，在最初就是注定失败的计划。

董明珠与孟羽童的人生起点与故事的架构，几乎没有任何重合之处。

孟羽童加入格力时只有22岁，一加入便被冠以“董明珠接班人”的称号，站在了许多人奋斗几十年都无法触及的高度。

董明珠加入格力时已经36岁，经历过婚姻，有一个儿子，也见证了丈夫的去世。

再往前，22岁的董明珠从安徽省芜湖干部教育学院毕业，她回到家乡南京，在家人的安排下进入一间化工研究所，从事行政管理工作。

在工厂里，她认识了同样从事行政工作的丈夫，两人自由恋爱。生下儿子东东的那一年，董明珠28岁，爱笑，爱打扮，也爱穿裙子。

董明珠与儿子东东

但命运的吊诡之处在于，人生的际遇就像一道概率题，你不知道此刻的幸福能持续多久，也不知道“命运之锤”何时会落到头顶。

董明珠30岁那年，丈夫因病去世，家中只留下她与2岁的儿子。

人生被全面打翻，儿子成为董明珠唯一能抓住的美好。在儿子5岁之前，无论去哪里，董明珠都会抱着他。她说：“冬天我怕他冻着，夏天我怕他晒着，我更怕他因为没有父亲，受了委屈。”

日子过得苦巴巴，身边常有人劝董明珠找个好人家嫁了。但对于婚姻，董明珠没有向往，那时她的想法，或许与如今的孟羽童一样：

“靠人不如靠自己。”

董明珠旧照

为了让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，1990年，董明珠辞去了稳定的工作，去往深圳一家化工企业做行政。

工作一年后，她因出差来到珠海，被这座满是棕榈树的沿海小城深深吸引。

毫不犹豫，董明珠辞去工作，从深圳搬来珠海，进入一家名为“海利”的空调厂，职位也从行政变成了销售。

这一年，董明珠36岁。

董明珠旧照

和行政不同，销售每个月能挣多少钱全靠本事，而那时的董明珠没有经验，不会喝酒，也没有能言善道的口才，唯一的优势只有肯吃苦，爱琢磨。

她开创了一套自己的销售方式——

不像其他销售一样，通过设立酒局宴请老板的方式来获得订单，而是去店里和售货员一起站台，与他们打好关系，让他们帮自己卖货。

在当时，其他销售都觉得这一方法不靠谱。但没想到，在入职第二年，董明珠的销售额就突破1600万，占整个公司的八分之一，随后一年内，她的个人销售额更是达到了3650万。

董明珠旧照

因为业绩好，1994年董明珠被提拔为经营部长。两年后，她带领公司23名营销业务员，跑遍国内大小市场，让格力当年的收入增长17%，首次成为中国空调行业的领跑者。

自此之后十年，格力空调的产收量与市场销售量均居全国首位，销售额增长了7倍，从最初的4亿增长为28亿。

2001年，47岁的董明珠成为格力电器的总经理，这一年，是她来到格力的第十年。

在这十年中，董明珠几乎放弃了一切与“生活有关”的因素，她没有休过假，错过了儿子成长中的许多瞬间，就连摔断尾椎骨都会坚持工作。

董明珠与儿子、母亲

多年后有人问她，觉得一切是否值得。她坚定地回答：“我觉得值得。”

董明珠早已明白，命运的本质就是交换筹码，而曾经她能交换的唯一筹码，就是自己的人生。

作为女企业家，董明珠从不掩饰自己的“难搞”与“强势”。

有一次，鲁豫采访董明珠，因为拍摄地选在格力，董明珠的工作状态也被记录下来，在采访进行的短短几小时内，董明珠因为各类原因训斥了身边的员工：

空调为什么没打开？

行程为什么这样安排？

灯为什么没关上？

都是些琐碎的细节，董明珠却件件不放过。

在她看来，任何一处细微的错误，都可能导致极其严重且无法挽回的后果，所以做事要细，做人则要讲规矩，纵使有些“规矩”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。

比如在格力，每个员工上班都必须要穿制服、挂工牌，不能佩戴夸张首饰，女性不能披散头发，男性则不能留长发；

就连公司高管，都曾被董明珠撞见穿衣不当，当场罚款1000元。董明珠的理由是：

“在太过宽松的条件下，大家没有风险意识和危机意识。”

董明珠（中间）与员工一起军训

对待身边员工如此，对待家人，董明珠也未曾有过丝毫妥协与退让。

1995年夏天，天气格外炎热，空调迎来销售旺季，经销商们只能排队等待工厂出货。彼时董明珠刚被提拔为营业部长，掌控着的正是格力空调出货与销售。

没想到，一位武汉的经销商托人找到董明珠的哥哥，对他说：“只要你能帮我拿到100万的货，我就给你3万提成。”

按道理，这是一件“三赢”的事情，董明珠卖出空调，经销商拿到货，哥哥还能收获一笔额外收入——既赚到了钱，也赚到人情。

事情传到董明珠耳中，她立刻拨通经销商电话，斩钉截铁地告诉对方，自己不但拒绝给他开后门，并且从此停止为他供货。

这件事让董明珠的哥哥颜面尽失，他当即写下一封绝交信，与董明珠断绝来往，在之后的十几年里，再未与董明珠见面。

对于哥哥的决定，董明珠虽伤心，却不后悔，她说：“如果我这么做，格力的每个人都会这么做。”

似乎，格力成为董明珠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，她形容自己过的是一种“三无人生”——无生活、无朋友、无家人陪伴：

“这就是孤独，但是我已经习惯了。”

当然，董明珠能坐在格力董事长的位置上，也不全是只靠严厉。

一次，一位供货商提供的产品出现质量问题，董明珠决定退货，对方却恼羞成怒，雇了三个壮汉，将负责此事的格力员工打了一顿。

被打的员工向副总上报，得到的回答却只有“最近治安不好，晚上多注意安全”。

董明珠知道此事后，立刻做了两个决定——辞退这名副总，解除与供应商的合作。

面对前来求情的领导，董明珠斩钉截铁地回答：“敢打我的员工，我就把他废掉。”

2018年，董明珠曾在公开场合承诺，如果一线工人在格力干到退休，都会在珠海分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，不用担心外界房价变化。

如今，第一批员工已经正式入住人才公寓。

2020年初，疫情来袭，格力的销售额几乎为零，董明珠却坚持不裁员。她说：“纵使再艰难，我也不会裁员，我要给员工一个最简单、最可靠的保障。”

这就是董明珠，一个从不拧巴的人，一个人生看起来没有灰暗区域，永远黑白分明的人。

如今看，在董明珠的带领下，格力确实迎来一段漫长的全盛时期，连续数十年稳坐行业第一。

这背后有关时代的机遇，有关行业的变换，更有关的，或许是作为掌舵者，董明珠的“绝不服输”。

2013年，在一次经济人物评选晚会上，小米科技创始人雷军对董明珠说：“如果小米在5年内营业额击败格力电器，董明珠董总输我1块钱。”

董明珠立刻抓过话筒回击：“首先我不会输；其次，什么1块钱，要赌就赌10个亿。”

5年后，“10亿赌约”到期，格力以2000亿的营收超过小米的1749亿，赢下与雷军这场赌局。

董明珠与雷军

也是这一年，在一次演讲中，董明珠痛批电商经济，宣称自己绝不会直播。那时她未曾想到，不到两年时间，一切就都变了天。

2020年，受疫情与线上商场的冲击，格力电器的销售额大幅减少，并首次在市场份额上，被同为电器品牌的“美的”超越。

面对现实，董明珠不得不承认有些话说早了，有些决定做错了——进军直播，刻不容缓。

2020年4月，66岁的董明珠开启第一次直播。因为经验不足，直播过程并不顺利，卡顿、声画不同步等情况一一出现，结果自然也不理想——上架258件产品，成交额仅有23万元。

董明珠在直播现场

董明珠不服输，半个月后，她做足功课再次直播，不仅克服了上次出现的问题，还卖出了3.1亿的商品。

之后，董明珠不断打破自己的直播纪录。数据显示，整个2020年，董明珠直播带货13场，带货总额达476亿，相当于格力近一个季度的业绩。

进军直播行业的董明珠似乎走得顺遂，但作为管理者，除去直播，她需要处理的工作还有很多，精力自然不能与专业主播相比，而孟羽童便是出现在这个时候。

孟羽童

当当网创始人李国庆曾评论孟羽童的出现，是格力的一次营销：“这是一场炒作，目的是为了直播带货，孵化自己的网红。”

李国庆的推测或许只是一家之言，但顶着“董明珠秘书”加入格力的孟羽童，确实大多数工作都围绕直播开展。

2021年11月3日，董明珠带着入职两个月的孟羽童，出现在格力官方直播间进行了直播首秀，当天单场销售额约62万元。

直播中的孟羽童与董明珠

半个月后，格力在抖音注册了账号“明珠羽童精选”，由孟羽童负责，仅仅8天账号粉丝就突破10万。随后，孟羽童一个月平均直播10场左右，短短半年，粉丝便增长到230万。

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，2022年8月，孟羽童开始淡出直播间，取而代之的，是董明珠及其他主播，直播间的名字也剔除掉孟羽童的部分，改为“格力明珠精选”。

几个月后，孟羽童宣布离职格力，格力的抖音账号，也删除了与她有关的视频以及图片。

曾被贴上“第二个董明珠”标签的孟羽童，就这样匆匆从格力退场，而董明珠投入巨大人力、财力的“孵化计划”，也以失败告终。

近两年，退休的话题开始频繁出现在董明珠的采访中。毕竟，还有一年，这位被称为“铁娘子”的格力掌门人，将迎来70岁生日。

每当遇到这种问题时，董明珠总回应：“如果今天有合适的人接班，明天我就退。”

有人好奇，董明珠为何不让儿子进入格力，成为接班人。实际上，儿子东东早与董明珠“约法三章”，要求她不要干涉自己的学业、工作和生活。

毕业后，东东选择去往重庆生活——一座更闲适、更有生活气息的城市，进入了一家律师事务所，拿5000元一个月的工资，开10万左右的汽车，很少跟周边人聊起，自己的母亲是董明珠。

董明珠与儿子

东东选择了一条与母亲截然不同的路。董明珠从不质疑，她明白每个人的选择与追求都不同，无论是儿子东东，还是曾被自己寄以厚望的孟羽童。

“第二个董明珠”的故事迎来终章，格力依旧没有走出困局。

前不久，格力发布了一份财报：公司2022年营收增长0.26%，2023年第一季度营收增长仅为0.44%，与此同时，格力的股价也出现大幅度下跳。

接班人出走、营收增长缓慢、股价大幅下跌，这一切似乎在暗示着，董明珠距离标着“退休”二字的出口越来越远。

前方等待她的，是一条更加崎岖的山路，这条山路要走多久，是上坡还是下坡，无人知晓。

但董明珠无路可退。

从1991年进入格力算起，今年，是董明珠来到珠海的第32年了。

曾经有人问董明珠，如果时间倒流，她最想回到人生中哪个时段，董明珠选择了儿子5岁之前的日子。

那时她还生活在南京，每天都能见到儿子，没有和哥哥决裂，也没有远离家乡，之后的日子，这些被一一从她的人生中抽离，她得到很多，却也失去很多。

但当被问到是否后悔时，董明珠总会坚定地回答：

“不后悔，绝不后悔。”

作者：东野聪明。关注微信公众号 最人物（ID：iiirenwu）记录最真实的人物，品味最温暖的人间。转载请联系最人物（ID：iiirenwu）授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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